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5-16 09:59:03
6 个多小时吧 ,喇叭中终于喊到了妻的名字,让家属进手
术室。我快步挤进刚刚打开的手术室门里,看到地上画着一条粗
粗的红线,L 院长身穿手术服,站在红线里面,手里拖着一个白
瓷盘,正在等我们。我急切的问,L 院长,手术顺利吗?L 院长
说肿瘤侵犯大血管了,特别难弄,费了好大劲,不过还好,剥离
干净了。让我们拿出手机,拍一下,接着他把手里瓷盘上盖着的
布掀开,里面是刚刚手术切除下来的器官。L 院长让我垫着盘子
底上铺着的布,用手捏一下,有个地方确实捏着很硬。L 院长说
这就是肿瘤,说着他又拿起手术刀把那个坚硬的部位剖开,里面
是白色的像白灰块一样的东西。院长又把盘子边上放着的好多个
小瓶子一个个拿起来让我们看,并让我们拍清楚,说这都是按国
际最高标准做的,你们放心吧。说完这些,L 院长说你们在等会
吧,病人一会就出来了,然后他转身回去了。此时我感觉稍稍有
些安心,妻的手术虽然有一些波折,但总算顺利完成了。
向周围的病人家属打听,为什么手术完了不马上把病人送出
来?其中有经验的家属告诉说要等病人的麻药劲过去,清醒了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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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出来。我点头,和家人一起耐心等待。又过了 40 分钟左右,
终于等到喊妻的名字,我们大家一起赶过去,妻被推出来了。出
来后,妻向我眨了眨眼睛,算是打招呼了。我看到妻子脸色有些
苍白,其余倒都还好。我们和护士一起推着妻的病床来到重症监
护室。按医院的规定,术后三天病人在重症监护室,家属只能下
午五点到五点半探望一次,其余时间都有专门的护士医生照顾。
我们看着妻进了监护室,只能无奈离开。
往事如风
发表于 2019-5-20 19:27:30
好文
hahadahai
发表于 2019-5-21 10:20:32
好文,看哭了,想到了我生病的父亲。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5-21 14:00:57
7、爸爸、妈妈、儿子你们好吗?
一家人到医院楼下的小餐馆吃了一点饭,大家都不说话,感
觉有些压抑。我故意说,咱喝点酒吧,庆祝一下手术顺利。于是
大家都喝了一点酒,不管怎样,手术成功,这第一关算是顺利度
过了。当天晚上,我和哥哥、嫂子回家。我得回家看看孩子,孩
子一个人在家已经十多天了。留下妻的姐姐、弟弟在医院周围找
个小旅馆住下,以防万一医院找家属有事。
当晚到家已经 10 点多了,孩子还在写作业,看到我回家了,
明显感觉儿子有些高兴。我只故作平静的对儿子说妈妈今天做了
个手术,而且手术成功。孩子也没有太多追问,只知道妈妈手术
很好就继续写他的作业。我连续好多天的紧张忙碌,昨天准备手
术一夜也没睡踏实,感到非常疲乏了,但看到家里脏乱的样子,
一想明天还得回天津,没有空余的时间了,就强打着精神把家收
拾了一下,给孩子整理了一下明天要穿的衣服和第二天的早餐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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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也洗个澡。这一切都整理完时间已经不早了,躺下睡得像个
死人。第二天一早六点又爬起来,给孩子准备好早餐,等儿子上
学走了,我又倒在床上睡了一会。虽然很累,但这回却睡不着了,
脑子不由的开始兴奋起来,不停的复盘妻子从发病到手术完成的
过程,盘算今天的日程和下一步应该怎么办。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5-23 10:06:40
我在想妻子是 9 月 27 日手术,9 月 17 日在这边检查基本确
诊,也就是说从妻子发病确诊到手术完成中间仅仅过了 10 天,
而且是从家转到了天津,又找了最好的医生主刀。我仔细回想每
一个细节,从知道检查结果后的思想准备到联系转院,从求见 L
院长到安排住院,从住院检查到手术排期,直到昨天终于完成了
手术,这一步步都还比较顺利,也许妻吉人天相,会顺利度过此
劫吧。另一方面,我也想,发病 10 天只能就完成了手术,也基
本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吧。一切做到最好、最尽心,将来万一
有事也不留遗憾,我也算欣慰了。接着我又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,
妻还在病床上躺着,我不能有一点松懈,要保证妻能早日康复出
院。越想越多,越想越乱,睡不着了,爬起来。
上午到父母家去看望了一下,爸爸妈妈紧着追问妻的手术情
况,也很关心我的身体。我只支支吾吾的说一切顺利,就是个胆
囊的小手术。爸爸说,看你这么多天都瘦了。我听着真的有点心
酸。爸爸妈妈都 80 多岁了,妈妈还半瘫痪在床,我不能照顾他
们,却要他们担心起我来了。从父母家出来,给儿子买了足够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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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几天的蔬菜水果,赶回家,给他做午饭。心里想,我再回家,
不知要几天以后了,孩子自己在家受罪了。为了赶上下午的探视
时间,定了下午早些时间的火车票,中午也没怎么休息,带着疲
惫的身体登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车。
lb990305
发表于 2019-5-27 13:05:06
如何才能做到心静如水,看淡一切呢!
我是一个33岁舌癌患者,上有两鬓斑白的父母,下有嗷嗷待哺的子女。妻子每日忙忙碌碌。突然间的身体不适,打乱了平静的生活。多少次下班后我坐在车上不敢回家。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妻子自己得病,一个人默默地坚持,希望真能向医生说的,否极泰来!!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5-27 18:03:29
8、最后、最好的保护
下了火车到地铁,下了地铁找共享单车,几乎一路小跑赶到
了医院。探视刚好开始,妻的姐姐、弟弟已经进去了,每家只能
进两个家属,我就被挡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外。好在一会儿妻的姐
姐出来了,对我说妻刚刚看到他们进去探视还有些高兴,但看到
没有我的时候,马上就有些失望了,她盼着你来呢,你快进去吧。
我来到妻的病床旁,妻的鼻子里插着鼻饲管、脖子上打着锁穿、
腹部两边都下着引流管,下面还有尿管,输着液,可以说浑身插
满了管子。还不大能活动身体,说话也比较吃力,看到我进去有
一些喜悦的表情。我强忍着眼泪,问她疼不、难受不,握着她的
手,看着她的眼睛,希望能给妻一点安慰。哎,可惜不能化身为
天神来拯救我病痛中妻子。
晚上和妻的弟弟喝了一点白酒,妻在监护室术后恢复的还
行,今晚也没有其他需要奔波的事情,是个可以短暂放松的时光。
饭后和妻的弟弟溜达出很远,找了地方坐下,说了很长时间的话。
和妻的弟弟聊天的过程中,我开始在这片刻的安闲时光中,梳理
自己该如何面对中年丧妻的伤痛。说话的过程也就是整理自己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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绪的过程,这也是我在面临不幸后,第一次向别人表白自己的心
迹。
我觉得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,就是在各种关系里生存的,比
如同事、朋友、亲戚、弟兄姐妹还有家庭,人和人彼此的这种种
关系,其实在心里都是按远近亲疏分成各个层次的。当一个人遭
逢不幸,视这个不幸事件的严重程度,就会动用到各个层次的关
系,比如工作上的事,会求助同事,生活上的事,会求助朋友。
可是当不幸的事件足够沉重的时候,就像一个从高空下坠的重物
砸在防护网上一样,这一层层的社会关系就像保护重物不坠落的
防护网,巨大的灾难会一层层撕裂防护网,这防护网的最后一层
就是家庭。家庭就是一个人最后也是最好的保护,也是一个人在
遭逢不幸后,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后唯一的希望。如果家庭都不能
提供最后的保护,我想人生也就太可怕了。而现在我就是妻的最
后的保护和最后的希望,我要不救她还有谁来救她?这个世界上
几十亿人,也只有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。所以,我要救她,
我要给她最后、最好的保护,我没有退路,我责无旁贷。我和她
弟弟的长谈,数次被我的泪水打断。只是这次聊天之后,我的思
路更清晰了,目标更坚定了,那就是不问结果,妻呀,我要救你,
哪怕拼上我的全部身家性命。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5-29 08:52:28
@lb990305 个人推荐两本书,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一本是《理解死亡》阿鲁老和尚著,一本是《在当下》贤宗法师著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6-5 09:13:05
9、我是这楼中的第几位哭者?
第二天一早,我和妻的姐姐和弟弟就到了医院,这是我昨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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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好了的,我要再问一下给妻做手术的医生和 L 院长,问问他们
从手术中的情况看,妻的病是不是还有希望。
先是找到了给 L 院长做手术助理的 Z 主任。他说情况并不乐
观,是癌症无疑了,而且侵犯胰腺,先调养身体吧。接着又很幸
运地找到了主刀的 L 院长。说是幸运是因为 L 院长太忙了,和他
见上一面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见的到。我们那天是想抱着试一试的
心理去敲 L 院长办公室的门,可巧在电梯里碰到了 L 院长。到院
长办公室后,他先是夸我们应该来找他,他说好多病人都觉得做
完手术就没事了,其实手术后面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。我问院
长手术情况,院长说从手术情况看,比预期的要难,特别不好弄。
其实此刻我最关心的是早期还是晚期。L 院长说应该不算早了,
但也不能完全确定,一切以病理报告为准,等病理报告出来后,
才能大致预估病人的预后。从院长办公室出来,我的心情越发的
沉重了,本来一早找医生之前,我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,
万一凭医生的经验,他们感觉不是癌呢?那不就虚惊一场了吗,
就算是切除了这么多重要的器官我也高兴呀,但很可惜不是,他
们这么肯定是癌,而且预期没有一点乐观的样子。我也自己解劝
自己,医生们,总愿意把病说的严重一点,显得他们治疗的有水
平。可这自我的安慰终究抵挡不过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,我再一
次感觉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,压抑的喘不上气来。
shicheng44
发表于 2019-6-10 14:40:15
下午妻的姐姐、弟弟出去买东西,租住的小旅馆中就剩了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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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,想起上午医生们的话和妻将面临的不可预知的病痛,我
再一次痛哭失声,这次因为没有人在旁边,我毫无顾忌的放声大
哭起来。妻呀,你的命太苦了。妻从小家里就比较穷,没有现在
孩子们所谓幸福的童年,好在妻从小学习刻苦努力,大学毕业就
业后就一直在为生活打拼,嫁给我之后整整 15 年,15 年呀,和
我一起考证、攒钱、挣扎、打拼,好容易拼到有了自己满意的住
房、满意的工作,孩子也大了,正要生活进入舒适区了,正要可
以松一口气,享受一下生活了,可你却要走了,我接受不了,你
的命怎么这么苦呀。我不让你走,你要回来。可我有能力让你回
来吗?我怎么这么无能呀,哎,哎,哎,越想越悲恸,难以忍受,
我一次次的忍住悲声,又一次次的放声哀嚎。这一刻,除了痛哭,
我还能做点什么呢?我抬眼看看这个空旷的房间,突然想这里离
医院这么近,经常住像我这样的病人家属吧,是不是他们也像我
一样失声痛哭?这个楼上是不是常年有这样的哭声回荡呢?这
座楼见证了多少人间的惨剧,我又是这楼中的第几位哭者?一位
一位哭者延续下来,是否在诉说,悲痛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。
直到妻的姐姐、弟弟回来,我才收起悲声。妻的姐姐说在楼
下就听到了我的哭声,哎,别哭了。看看到了探视的时间,我们
提前来到了医院。妻躺在病床上,见我们来了,有些高兴的样子。
打起精神,一条腿膝盖弯曲,另一条腿搭在弯起膝盖的这条腿上,
做了一个类似翘起二郎腿的动作,搭在上边的这只脚还在缓缓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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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动。要是在平时,这是一个标准的洋洋自得、志得意满的样子,
但此刻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妻子缓慢而又艰难的做出这个动作,
我感受到的只有难过。我问妻,这个动作是啥意思。妻艰难的回
答,这是护士教的排气操,要求隔一段时间就得做一次,有助于
排气。看妻的脸色比昨天又好些了,精神也强了许多,我心里稍
感宽慰。陪妻子一直待到探视时间结束,医生告诉说,恢复的挺
好,明天就可以回普通病房了,心里也有些高兴。